2012年10月29日星期一

良辰(微型小说)

       你在他的床铺上醒来,望着还在地上酣睡的他。温柔的晨光斜照入房内,映在他温柔的脸颊上。
 

       他第一天上班,你就特别留意他。他长得俊俏,又特别爱笑,总是散发着阳光般的开朗。你待在这冷感的公司久了,每天见到的都是眉头紧锁、心房紧闭的人,慢慢的自己也成为了死潭中的腐鱼。他的出现像一束圣光,直射潭中将你起死回生。你们的关系日益密切,同事见到你们,总称你们作“兄弟”。
 

       你们都爱看书。偶尔聊起来,你问他有没有看过《孽子》,懂不懂白先勇这作家。他说曾听说,但不认识。你对他侃侃而谈白先勇的生平和作品,他竟颇有兴趣,你说得更兴致勃发。
 

       前阵子,某政府部门做了个荒谬的宣布,民间也发起了个荒谬的运动来回应荒谬。那天,你看到他穿上V字领紧身衫,你问他是否知道今天是声援同志的V领日,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,看着同着V字领的你。
 

       于是,你开始怀疑,是事有凑巧,还是他在装傻扮懵?他跟你一样也是那受诅的一族吗?如果他真的是的话,你那孤独的命运蛛网是否有被撕破的可能?可是你又不愿他是,因为深受其苦的你,不想心爱的他也陷入其中,陷入无尽孤独的永劫回归……心爱?你在潜意识里已经对他暗生情愫了吗?潘多拉的盒子已经打开,还有没有收复的可能?
 

       昨晚周末夜,你们在他的租房里,灌啤酒聊通宵。你开始不避嫌地大谈对于同志的看法。他听得饶有兴味,然后说,曾经也以为自己好男色,后来才慢慢发觉认清,其实自己是对女人有兴趣的。你淡然地点了点头,总算得到了答案。你已经无法确定心里到底是翻腾还是平静,因为你必须先维持好面容上的淡,不能露出破绽。旋即,他郑重地问了你一个问题,彻底击溃了你:其实,你是同志吗?你顿时一阵恐慌,不知该如何应付,只好耍嘴皮子:不跟你讲,就是不跟你讲。他没再追问下去,但你知道,他大致已知了答案。
 

       倏地,你感到释然,他并不反感隐匿漆黑的汝辈一族。知道了彼此的不同,你也感到舒心,因汝辈一族原来就是诅咒的恩宠,他不受宠幸,就不用同你一般承受不见天日的苦痛。这是你人生中第一次对别人如此坦承自己的性取向,虽然并不彻底,然而已足以让你豁然开朗,竟至于抑制了情愫的滋长,转而催生了另一番情谊。
 

       你离开了他的房间,到楼下停车场去取摩托。晨光很温柔,晨风好凉爽,明朗的未来之先兆么?实在按耐不住心中欣喜。
 

       接近摩托时,身体忽被柔韧的丝状物所粘触。你后退一步,俯身仰视,借着阳光反照,看到好大好长的一片白丝蛛网,一只黑褐短脚蜘蛛坐镇其中。




2012年10月29日
改自同月14日所写的《良辰》,
写成我的首篇微型小说,
作为新纪元驻校作家黎紫书的两周小说创作课程的功课
让黎小姐点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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