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3月2日星期三

哪?


终于,车中渐远的我看着家门关上了。这是否标示着,流浪记的第一章已经下笔?

来到这座大城市,才清楚知道以前的我只是小城故事中的一角。轻快铁,在书上读得多了,却还真的是第一次乘搭。大厦林立,大马国威矗立眼前。喧嚣扰攘的街道,似乎在夸示着首都的繁荣,连雷鸣,也特别的轰耳逼人。

只是,予人方便的轻快铁,为什么厢内的乘客总是那么的沉重,连嘴角都懒得提起。窗外的高楼建筑,有新式的,有残旧的,却反衬得一国之都是多么的突兀。遥想北方的家乡,纵然轻快铁与她缘悭一面,但摩托车上那个迎风的少年,倒乐得自在。发展列车似乎不愿摧毁当地的宁静与祥和,开得特别慢。不知什么时候开始,连残旧的建筑物也有人懂得欣赏了。只是,儿时那纯朴的新村仍然逃不过被拆的命运,谁叫你的价值只有村民懂得欣赏。这一切一切,似乎正隐晦地告诉我,这是我的根生之地。

离开根生之地的小树,活得成吗?


远行的日子终于到了,我还是离开了我的床,我的房,我的屋子,我的家乡。挥别了朋友,告别了兄姐,拥别了父母以后,我踏上了那南下的夜巴。巴士内的冷空气,衬得我心更为孤寂。看来,对新生活的期待始终压不过对旧生活的眷恋。

谁叫,人都赖于习惯?

到了。踏入了梦寐已久的学术殿堂,才发觉梦与现实之间永远都隔着一段无法逾越的灰蒙地带。耳际,不同频率的声音不断冲击着耳蜗。眼前,颜料似乎倒泻了,原为鲜丽的画像被涂染得浓艳庸俗。在这段耳晕目眩的日子里,我的梦境破碎了,坠入的,是无垠的原,死寂的灰。世界依然喧嚣,喧嚣到近似无声。我望着影子,卷入思想漩涡。

难道,我终将湮没于这片灰色尘土之中?

我不能够再待在这了。孤傲的倔强在我体内窜流,逼迫我跨出了久违的步伐。尽管方位不明,前路茫茫,但心中的火焰反倒亮了,为我照明灵的足迹。我,誓言要走出自己的路。就算灰色再次入侵生活,我相信心中的那把火会继续帮我寻路,重归绚丽多彩的世界。

我的身体在流浪,我的灵也在流浪。

不过,究竟要流浪到什么时候呢?四年后吗?毕业后的我就将归巢了吗?我不知道。我只知道,自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开始,我的生活就将像孤雁那样,不停地飞,不断地飞。偶尔在湖边落脚,偶尔在雪泥上歇息,却没一处是真正的归宿。或许你会说,家就是我的归宿。但假若我常年不在家,家就仿佛沦为了芸芸落脚地之一,我又该以什么来作为灵的归宿呢?只是,何为归宿?我的灵究竟要到哪里?难道心脏停止的地方就是归宿?我想老天没那么肤浅。但,二十岁的我仍然无法猜透,只好在流浪之中继续寻找,与老天玩玩这生命的猜谜游戏。

灵的归宿,究竟在哪?


有时候,会自问自己究竟在哪。儿时的我,在快被发展洪流所淹没的乡村中做了九年的甘榜小子,住了九年木屋。玩泥沙,跳飞机人头,下浅河,爬椰子堆,是我的童年。母亲在没有玻璃的窗口前高喊:“强啊,吃饭了!”就是我回家的时候。但,没好好地与玩伴、老家诀别,我就已搬入了被认为“规划良好”的排屋了。一瞬间,我的生活只剩学业,偶尔闲着没事就到邻近的游乐场唱独角戏。上了中学,又是另一番风景。乐团生活成为了我中学时代的主轴,所有科目在于我都只是副修科。当时的每一个笑容,每一滴泪水,每一段旋律,都编写出了永不复返的青春之诗。中学毕业后,进了浮罗山背的国民服务训练营,过了一段“当兵”的日子。而少了乐团的中六,我又再次将重心放归学业,但依然过得精彩。

如今,我的生活空间又转变了,距离更远,时间更长。离开了家里那张床,有时候似乎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。只是,如果永远都不接受外地文化的输血,那么思想终将僵化,等待着被淘汰的命运。这,是无可避免的生活的迁徙。为了找回经常迷失的自己,我爱寻思回忆,因为曾经的存在证明了现在的我的存在。

原来,生活就是不断地迷失,寻思,迷失,寻思……

终于,第一学期也快结束了。看来,流浪记正在如火如荼地编写着。究竟,何时才能完书呢?何时,我才能寻着“归宿”的真义呢?



2010年马大中文系大一第一学期末